《麒麟》长评-creatine

不知道我写完这个书评，是会走出来，还是更深地陷进去。

第一次知道《麒麟》是在一个up主的top10推文合集里，寥寥几句话就让我对这本书产生了好奇，于是去看了她专门为《麒麟》做的推文视频，想着择吉日一定要看看。择吉日的主要原因是它很长，好奇是因为我真的很喜欢强强并且有故事线有群像的文，而且军文是我没接触过的领域。

如果是一篇校园文或者写医生的文，我可能会吹毛求疵地挑出很多不合理之处，但军旅生活离我太远了，既然不了解就无从挑剔。这话的意思是我的评价很可能不客观，但没办法（摊手）。我无法评价它是否符合现实，但是它至少自洽、让人觉得真实，这已经足够。譬如说我从来不会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一个梁承（没有说《心眼》不好的意思，我也很喜欢这本小说），但我真的会相信有麒麟这样一群人存在。是不是真的有我不清楚，但至少可以有。麒麟基地是作者的理想国，代表着她“对男人的最高理想”，但它的设定并不是悬浮的理想，而是略高于现实的描绘。那里的人和事先进于当时的现状，但并不完美；它是合理的、在几年十几年的努力之中可以实现的设想，而不是金手指下的爽文开挂。最典型的例子或许就是作者让陆臻走上了新闻发布会，让沉默的、“神秘”的P.L.A.第一次在世界面前发声。我不知道2009年前后这个第一次是否已经发生，但我知道在我生活的当下这已经成为常态，不止外交部有新闻发言人，各大战区同样有。从每天的新闻发布会上，我们也看得出来，我们越来越知道如何在世界面前说话。当时那些已经或尚未作出的改变，随着时间的推移正在成真。

还是说说这些人吧。夏明朗被作者评价为有神性的人，我一开始不太能接受，因为我不知道什么是神性，又觉得这有点夸张——强大、稳定、无所不能……这很厉害，但也不至于成神吧。到很后来我才意识到这个评价的来源：一般人想要实现这些靠的是思考，而他靠的是本能。他可以在不知道为什么这样正确的那个瞬间就作出正确的决定（至于为什么，可以事后交给陆臻想个一天一夜就差不多了x）。我最佩服的还是他的稳定，这意味着他强大的战斗力和精准的本能可以在任何条件下无差别地发挥，他可以在杀红眼的战场上清楚地知道什么时候撤、如何把更多的人带回来；他也可以在生死一线的时候准确地看穿敌人想法、找到生门。在战场上他是战争之王，让一个30年没有对外作战的国家首战成名；在基地里他是队魂，只要他还站着这支队伍就不会散，以至于陆臻一度忘了自己还身兼政工干部的身份。引子里，他是“鬼魂中尉”，那是他单兵实力的巅峰。正文开篇，他是麒麟一中队队长，是身在一线作战的最高指挥官，随着各种任务、演习、反恐、对外作战，他达到了一个作战指挥官的巅峰——当“消失的东方时间”和南珈油田的奇袭打完，战例被载入史册，连他也自认无法超越，打不出更漂亮的一仗了。作为特种尖峰，他十几年的厉兵秣马就是等这样一个机会，就是为了这个结果；他有机会走上巅峰，就是最大的幸运。小说往往会结束在这里，因为一切都不可能更好了。但是之后呢？之后就是走下巅峰。因为被注射毒品，他需要戒毒，面对无法相信自己、无法接受自己的日子，对于他这样的强者来说，这无异于被彻底摧毁重塑。忽然觉得，不是毒品也会有别的，伤、病、年龄，或者更加复杂的political factors，总有什么会让他离开巅峰，这是必然。毒瘾或许是一个很仁慈的设定了，因为这是可逆的，他还有机会重新开谁、重回巅峰，证明夏明朗虽然不是神，但也不会被击败。因为有这一遭，我才敢有更多的畅想，相信他即使退居二线，即使不再与这些战友并肩作战，他还是那个有“神性”的夏明朗。

陆臻，我很难认可作者说他代表着被鞭策着向上走的普通人。我知道作者的意思是他不是天才、不是神，但我依然觉得普通人很难像他一样。人们总是愿意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发光发热，如果能找到一条光明的坦途，是很难转身离开的；而陆臻偏不。他的家庭背景和思维方式使得他很适合去做学术或者做工程师，而他选择离开自己的“同类”而去军校。在他军校毕业，扶摇直上的过程中，他又偏偏主动参与选训，进了麒麟行动队。所有人都知道他将来会离开，他只是来这里接受几年的“磨难”。这完完全全就是一段岔路，普通人会竭力避开，陆臻却视如珍宝。他太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所以他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去了无法发挥优势甚至格格不入的地方，也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偏离了所谓正轨。另一个我觉得他和普通人很不一样的点是他几乎是个纯理性人，他的聪明和理性真的令我震惊。作为一个在理工科优势大学混了几年的偏理工女生，我相信陆臻这种大脑是存在的，但真的很少见——毕竟很多纯理性的男生可能毫无情商，活成了AI。而陆臻他不是全身心扎进学术所以只用理性脑，而是他找到了一套理性的思维方式可以支持他的所有日常生活，让他能分析出所有人的所思所想。因为是分析不是一眼看穿，所以这个过程可能没有那么快，却依然能得到很正确的结果——他可是在选训的时候靠脑子把夏明朗都绕过去了的人啊，这怎么能是普通人呢！

他们两个的感情我很难评价，大概就是没有对方的时候都各自灿烂，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有了对方后就成为了彼此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成了彼此的信仰。看感情线的时候我会提醒自己这篇文写于十几年前，也是读这篇文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十几年的时间过去一些东西确实在改变，思想也确实在进步。有些东西或许还是不可说，但不可说与不可说也是不一样的。说实话我之前看过的大多数BL文都不会把“感情不可告人”作为主要矛盾，哪怕和家里人打起来或者付出什么沉重的代价，他们也“告人”了。换句话说，周围人的态度是他们要共同面对的困难或阻力，但不是他们彼此感情的矛盾来源。但《麒麟》里不是，他们的感情不能公之于众，没有任何证明，也没有丝毫保障。他们担心的甚至不是变心，而是一旦一方战死沙场，这份感情的一切都会随之埋葬。他们作为少数群体最大的无奈与恐惧在有些极端的生死之事上被展现出来，使得他们之间最多的纠葛和矛盾都来自这种恐惧。在“告人”这件事上随着十几年间的思想变化似乎有了一些进展，但看了这篇文我才意识到这还远远不够，有些“证明”的存在不止是从法律的角度保障权益，而是一种寄托、一种向自己作出的证明。

故事线的话前面已经提到了一些，个人印象最深刻的是一头一尾的两部。《与子同袍》建立起了整个世界观，并且把所有人的人设都立住了。看这一部的时候就在想，不会后悔翻开这本书了。《战争之王》是整篇文的高潮，他们面对的是没有秩序的世界、不受控的局面与淋漓的鲜血。看文的时候我真的会替他们感到时光的漫长，会想战争为什么还不能结束，他们怎么还不能回国。我很难在看小说的时候哭出来，但是那几天晚上我梦到了被追杀、梦到了巷战、梦到了他们在喀苏尼亚时硝烟漫天的战场。

希望国家能打得起仗，能御敌于国门之外，但更希望每一支枪口都插满鲜花。